他問這個問題時，蘇虞正坐在沙發上吃水果，她動作慢悠悠的，眼神看上去沒有聚焦，只是機械地往嘴裏塞東西——

鐘岐已經發現她這幾天似乎有點不對勁，細細回想起來應該是從厲家出事後開始，他又看了眼畫便走到她身邊落座，她察覺到便拿起切好的蘋果給他，“挺甜的，你嘗嘗。”

他木訥接過，下意識地往嘴裏送，“是不是厲景彥跟你說了什麽？”

蘇虞眸光微動，笑了笑說：“他能跟我說什麽，你說那副畫對吧？我突然有點厭煩了，所以最近都畫的不上心，讓我休息幾天、調整一下再說。”

“真的只是調整就可以？”鐘岐對此發出質疑，隨即又嘆氣道：“你就是這樣，一遇到厲景彥的問題就變得六神無主。”

蘇虞楞了楞，側眸看他，“我、我有麽？”

“怎麽沒有？”鐘岐恨不得朝她翻個白眼，“當年你為了他放棄大好的前程，情願做一個家庭主婦，可結果呢？虞兒，人可不能重覆犯錯誤。”

蘇虞依舊吃著蘋果，她不否認當年是因為他才放棄出國深造的機會，但也不完全是他——

也是為了蘇家才會那樣做。

只是當時她單純的以為那是雙贏的局面，不想其實從開始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。

“哎，不說我了吧！”她笑了笑，立馬轉移話題，“說說你好了，聽老師說你不久前去相親啦，感覺怎麽樣？中意麽？需不需要我這個師妹給你把把關？”

鐘岐扭頭看她，卻見她朝他微微一笑，落落大方、看不出任何不對的地方，他突然有點失落，但很快便恢覆如常，“虞兒，任何人來問我這個都比你合適——”

他想已經過了這麽久，他們之間似乎也該將事情說開了。

“……”蘇虞已經預料到他後面的話，她也不阻止，“為啥啊？我是你仇人麽？我問就不合適。”

鐘岐心裏一沈，未料到她還跟他玩起了明知故問，“你自己心裏跟明鏡似的，倒是來問我、養了你這幾年，依舊養不熟你，我也只能認命，感情這個東西勉強不來。”

蘇虞笑瞇瞇地說：“繼續啊！”

鐘岐心裏暗罵“這丫頭看著木訥，其實精明著呢！”

他輕輕咳嗽了聲，“那姑娘挺好的，人挺文靜、想法也簡單，是一個公立幼兒園裏的幼師，可能長期跟孩子打交道，所以有點小孩子氣，但那種孩子氣我倒是不討厭，反而還覺得挺可愛——”

鐘岐說話時，蘇虞就坐到他對面去，開始觀察他臉上的表情。

“然後呢？”她又問。

“才一個多月的事，哪裏有然後啊？”鐘岐吐槽她，“你以為我是你啊！驚鴻一瞥就能喜歡那麽久。”

蘇虞聞言也只能無奈搖頭，其實她有時候也會這麽問自己，只是看見一面而已，為什麽要記那麽久？

為什麽會心動？

可能就是命運的安排吧！

“師兄——”她突然道：“其實我剛才看你的表情，已經說明一切了，你對那個幼兒園老師是認真的，我替你感到高興，只是我希望——”

“別，打住打住。”鐘岐立馬求饒道：“像我這種高智商的人會將某人看成某人替身的那種人麽？虞兒，我確實喜歡過你，過的嚴謹點應該是愛過，但慶幸的是我早就走出來了，或許是我對你愛的不夠深吧，我對小嘉……哦就是那個幼兒園老師，是認真的。”

聞言，蘇虞真的長呼出一口氣，“阿彌陀佛，感謝你的認真，就怕會欺騙人家感情，只當人家是調劑品。”

“怎麽可能？”鐘岐一本正經道：“要是順利的話，我準備再過幾個月就帶她見見老媽了。”

聞言，蘇虞心裏的石頭總算落地。她一直清楚鐘岐對她的感情，從學生時代到現在、他對她的好感從未掩藏過——

但沒感覺，她又能怎麽辦？

對她來說，他只是……哥哥，師兄而已。

以前不是沒想過，直接答應他吧，或許那是個不錯的決定。

可，那樣做對他真的公平麽？

把他當成什麽，治療情傷的萬能藥，還是一個看上去無比深情的備胎——

在重新見到厲景彥以前，她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放下。再次見面後，她才清楚那只是表象。

她不清楚完全忘記他需要多久，可能一年、兩年、五年，或者更長時間。

唯一知曉的是，在那之前她都不該開始新的戀情。

因此她更加明白，秦詩薇對於厲景彥的意義，那根本無人可以取代。

所以那件事發生後，她真的可以感受到他的心痛——

“誒，在想什麽呢？”鐘岐問道：“該不會又在想厲景彥吧？”

這種時候蘇虞當然是矢口否認，“沒有！”

“呵，誰信！”鐘岐突然有點好奇，“他知不知道你為了他放棄深造的機會？”

“……”蘇虞表情略微一變，道：“就算知道了也還是一樣，你不會以為他會感動吧？”

鐘岐一臉震驚，“難道不會感動麽？如果換成是我的話，我肯定感動死了。”

蘇虞笑了笑，“人都是不一樣的，不是麽？”

鐘岐想想也是，比如他就比較懂得珍惜，像厲景彥那種混蛋根本不懂這個理——

之後，兩人又閑聊了會兒。聊著聊著，蘇虞就有點困乏、她起身剛準備進休息室，辦公室的門就被打開，從外面沖進來一個人。

蘇虞看見來人，臉上不免露出驚訝之色，“勁、勁秋，怎麽是你？”

厲勁秋俊臉微紅，“蘇虞不好意思，突然冒昧過來了。”

“呃沒關系。”蘇虞笑道：“我們也很久沒見面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鐘岐見兩人似乎有話要說，便跟蘇虞了聲自動自發出去了，給他們單獨的空間。

厲勁秋看著鐘岐離開，心想這莫不是她開始的新戀情？但又似乎不像——

可如果真是的話，他們豈不是棒打鴛鴦？

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，只能硬著頭皮死扛。

“勁秋，你今天怎麽來了？”蘇虞幫他沏茶。

厲勁秋老臉已經不太紅，客氣道：“別忙了。”

“哪能不喝茶啊？”蘇虞微笑道：“我們都多少年沒見面了？”

殊不知，厲勁秋此時聽見“多少年”這三個字到底有多緊張。都說他不行，讓珂兒過來找人，偏偏那丫頭說要是她過來的話，蘇虞肯定會發現其中可能有詐，說他看上去就是老實正直，只要他出馬、蘇虞肯定相信。

看來他的“老實正直”這次要折在這裏頭，一去不覆返了。

“……是啊！”厲勁秋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，他想眼下這種情況他應該是悲傷跟擔心，但畢竟老太太劫後餘生、而且腦力比之前還驚人，一點事都沒有，所以他實在摸不準那個情緒，總是跳躍，“算算時間，也該四五年了吧！”

“蘇虞，其實這次過來有個請求——”

他想還是直奔主題算了，說的越多、破綻也會越多。

“嗯，你說。”蘇虞倒也好爽，“能幫的我一定幫。”

厲勁秋兩手搓著，“事情是這樣的——”

他將原委說清楚後，果然從蘇虞臉上看見了擔憂，他想這事算是成功大半了，只要激發出她的同情心，她肯定會答應。

“……勁秋，對於老夫人的事我也很難過，但讓我去照顧她老人家似乎不合適。”蘇虞逼自己心腸硬點，“讓珂兒試試吧，她是老夫人的親生女兒，肯定可以的。”

厲勁秋心瞬間涼了半截，但他並不放棄，“珂兒已經試過了，但是我媽還是一直吵著要你。哎，怪就怪我們這幾個做兒女的，以前一直不怎麽陪她老人家，現在她出事了，她下意識裏就不太認我們。”

“蘇虞，我媽還是念著你的好——”

他自己都快感動了。

蘇虞開始為難，“這真的不合適了，抱歉。”

“蘇虞——”厲勁秋沒想到她這次會如此決絕，“算我求求你了，去看她老人家一眼也不行麽？”

“……”蘇虞覺得長痛不如短痛，若是去看見了，她肯定不忍心拒絕，“勁秋，這件事我真的不能答應你，其他的什麽都成。”

厲勁秋的腦子是用來搞科研的，並非是家長裏短上面，他只能先說：“洗手間在哪，我想用一下——”

“哦，在那邊。”蘇虞淡笑指了指。

“謝謝。”

厲勁秋一走進洗手間，就拿出手機給厲珂兒電話，將聲音壓得極低，“珂兒不行，她不同意，態度非常堅決。”

“該死！”厲珂兒被氣的不輕，“我就知道會這樣，肯定是之前大哥跟大嫂說了什麽，看來這件事解鈴還須系鈴人，必須大哥親自去請大嫂了。”

厲勁秋心想你這丫頭鬼點子確實多。

“大哥會願意麽？”

“哼，他敢不願意！不願意就是不孝子。”說完，她直接掛斷了電話。

厲勁秋拿著手機一臉呆楞，這麽說他現在可以撤了？

對、對，趕快撤，立馬溜之大吉。

讓大哥來完成這個艱巨而偉大的任務吧！

他們五年婚姻中，處處都是蘇虞遷就他，這次一定要讓他好好低個頭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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